pinknife

普普通通一个不会讲故事的人罢辽

Flood

Still Water ♫



*

大敌袭来如同洪水猛兽。


*

樱井翔上一次写信还是在小学的时候,老师要求写一篇作文,题目是给父母的一封信。

那时他思考了很久,认认真真打了草稿,再誊写到作文纸上,每一个写着字的格子都干净整洁。那篇作文被老师画了一朵小红花,评了很高的分,还在课上被要求朗读,让樱井风光了好一阵。

现在的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,钢笔戳在信纸上的一处,洇开一团墨迹。

已经很多年了。很多年了,可他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。

早就成为了回忆的那些年,在樱井心里一直是个不知深浅的沼泽,沼泽边上被他细心的围上了栅栏,即便如此,他一个不注意,栅栏就会开一个不大不小正好够他通过的缺口,诱着他泥足深陷。

在樱井翔的记忆中,大野总是眼睛弯弯地笑着听他说话。

他以为生活可以一成不变,可以三点一线,可以没有突如其来,可以没有一时兴起,可以按着自己掐好了每一秒的时间表安安稳稳地过下去。

大野总是沉默着的,在他的记忆中,大野智是个能用点头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就绝对懒得开口的人。

可大野智他,不再点头摇头,不再眼睛弯弯地笑眯眯了。

大野智在很久很久以前不动声色的进入了樱井翔的生活,却又在很久很久以后果断坚决地对樱井翔说了抱歉。

他不明白大野想表达什么,他只是没有办法拦住那个想要离开的人。

他没去机场送大野,手机里收到大野发过来的mail,大野对他说,“翔君,去找找看吧。”


——翔君,去找找看吧。

樱井没有问大野让他去找些什么,他觉得大野肯定不会回答自己,大野智总是这样的。

他怎么就忘了呢,他以为的理所当然,是大野智的一时兴起;他以为的不动声色,是大野智的突如其来。大野总是像一尊安然的大佛,可却是一个来去如风的人。他怎么就忘了呢。

大野智走进樱井翔的生活从来就不是什么偶然,而是一个必然。

就像是在那个有90多万人的天神祭,他刚想到大野会不会也在,大野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,头上还歪歪斜斜顶着一只狐狸面具。

那时候大野毫不惊讶于遇到了他,很是自然地问他要不要吃苹果糖,抬起手越过人群,侧过身朝后一指,对他说,“那边就有卖的。”

樱井摇摇头,“你怎么也在这里?”

大野从善如流,张口便是,“我觉得说不定能遇到你。”

“乱讲什么,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说遇到就遇到。”

“可就是说遇到就遇到了啊,说不定是命运呢。”

樱井哑口无言,他的能说会道遇上了大野智就会卡壳,吃螺丝,需要思考很久才能决定自己要对大野说些什么。

大野桑,智君,智……而后沉默。

“你真是狡猾。”他说。

“什么?”大野侧了脸,问道。

“没什么。”樱井顿了顿,还是摇头。你真是狡猾,不给我任何准备就闯入我的生活占据领地,从我身体里拿走了什么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。可这样的句子未免显得太过矫情,樱井在心里对着自己摇了摇头,自己又不是在演月9,瞎想什么有的没的。

樱井偏过头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大野,“智君,”欲言又止。

大野没有说话,没有看他,只是伸过手扣了他的掌心,五指滑过他的指间,缠绕在一起。

第一颗烟火在他们头顶绽开,樱井顺着声响仰起头看向夜空,忽然感觉松了一口气。

烟火在他眼前,在上空散开,一瞬之间竟有几分夜樱的味道。他在手上加了些力,掌心出了汗,闷闷地沁着两个人贴合的手心。

“智君,”樱井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。

大野的目光停留在烟火消失的位置,等着他的下文。

“我——”唇上一软,樱井瞪大了眼睛,目瞪口呆看着和自己的脸急接近的那张脸,大野用空下来的那只手捏着那只狐狸面具,挡住了烟火映在两个人脸上的光亮,截断了所有外界的视线,在不知道第几颗烟火在夜空盛开的瞬间,吻住了他。

他来不及惊讶,大野眼底沉着一把碎光,亮晶晶的,眼角眉梢浸了些让樱井心里一软的温情,大野的手又扣紧了些,樱井紧张地不知所措,一动不敢动。

大野的吻带着呼吸的温度,一点点侵略城池。

感受着透过大野的掌心传过来的体温,他认输了,他想,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清二楚的,大野智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,知道他在紧张些什么,知道他……


“翔君,”大野把狐狸面具戴在了他的头上,喊了他一声,却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
“你又想说我们在这里遇到是命运了?”

大野却眨了眨眼睛,摇头,“我不相信命运。”

樱井没有接话,等着他继续说下去,大野便说道,“但我相信你,”

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大野的这句话,踌躇了半天,却听到大野继续说,“我也相信自己,一定会遇到你。”


樱井翔认输了,他没办法赢眼前的这个人。


*

樱井所住的公寓,偶尔会收到塞在信封里寄过来的照片,照片背面通常只会用油性笔写上一个署名,龙飞凤舞的——SATOSHI。樱井并不惊讶于这隔三差五会寄给自己的照片,他也不是特别在乎现在的自己究竟和大野智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。

他们唯一的交流,只剩下这隔三差五寄来的照片,而且照片从来只照景,大野本人从未出现在镜头中。

樱井想要写封信,收件人也许是自己,又或者是那个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人,到了要下笔的时候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写信的事情被樱井一直拖到了两年后,两年前也是那张纸,洇开的那团墨迹在纸上干涸成一块色块,他把纸拿出了看了看,又放回了抽屉里。


大野寄来的照片十分难得的写了几句话,照片上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森林,都是高大的望不到树顶的大树,照片背面写着——我是个很贪心的人吧。

可是我也是。樱井把照片压压平整,放进了相册。所以我们扯平了。

手表显示时间下午三点十二分,他把相册收进书柜,正了正系好的领带,关上了房间的门。

也许他们的时间停留在了很多年前的某个时间点,但生活是要继续的,樱井拿着车钥匙的手,掌心氲湿一片。

他去听了一场演奏会,开场,观众席暗下来,灯光聚在舞台上的钢琴上,他心不在焉,盯着那架折着灯光的三角钢琴出神。

钢琴师手指下的琴键不紧不慢地在他眼前划出了一道涟漪,漾开波纹,景色是雾沉沉却有光透过,水中有鱼却寂静无声。


大野在画上画了一尾鱼,画好之后喊樱井来看,“怎么样?”

突然被问评价的樱井有些愣神地抿了抿唇,“就算你问我怎么样……”他抓了抓后脑勺,“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画的龙猫。”

“啊,那个,”大野点点头,“我觉得挺可爱的。”

表情认真,语气普通且平淡,并不像是为了安慰他所说出的谎话,樱井顺着那句话弯了弯嘴角,“智君和我不是一个绘画水平的,问我觉得怎么样,我也就能说出‘好看’或者‘我很喜欢’之类的评价了。”

“这样就够了。”他说。

“哎?”

“你喜欢就够了。”

这样真是太狡猾了。樱井看着他的侧脸,这样想。


接到编辑的电话是在晚上七点,截稿日临近,对方打电话来问樱井的进度。

“之前见面的时候,老师您说想要连载新的故事,让我有些惊讶呢。”寒暄一般的对话开头。

“嗯,距离上一本书出版也过了一段时间了,最近总算是有想写的故事了。”

“不过拿到第一章原稿的时候,我是真的吓了一跳,完全没想到老师的新连载写的是主角人物的一生。”

“这段时间对这方面挺有兴趣的,就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写出来,过两天估计就能把接下来的稿子给你了。”

“那真是太好了,老师辛苦了。”

“哪里哪里,那么过几天我会打电话过去的。”

樱井虚构了一个小说人物,从那个人出生开始写,平淡的,仿佛随处可见的,生老病死的人生。他的回忆中有很多能够用在小说里的片段,他把那些片段加以修饰,改造,放在那个虚构出的人物的身上,就像是想在那个小说人物的身上寻找些什么。

小说人物会遇到些什么,会因为什么而高兴,会因为什么而悲伤,会受到些怎样的对待,会遇上怎样的坎坷——樱井对此无比的期待。


“直到我看到了那道光——”小说的主角这样说。

直到我找到了那道光。樱井翔这样想。

“在那道光之后,也许会有我想要寻找的东西,也许,会有我所期待的东西。”小说的主角伸开了双手,动作有些夸张地大声道。

在那道光之后——

樱井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保存了那份文档。


在那道光之后,他应该看见些什么?


*

过了几个月,樱井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,扁扁的土黄色快递盒,除去那张国际运单,纸盒上潦草地写着“TO SHO”的字样,他把包裹抱进家门,拉开抽屉翻出一把大剪刀,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裹。

是一幅画。

大野画了一条河,河流的尽头是大海,河里有只船,却是只空船。他看着画,半晌无言,画的背面似乎有些什么,他摸了摸,摸出了一封信。

大野说,我在想,从那边过去,就能看到你了,可你不在。

大野说,地球不是圆的么?我是不是被骗了。

你是白痴么。樱井看着信上那几句就像小学生说出的话,笑出了声,看的到才怪吧。

信封里还塞着一张照片,樱井把那张照片拿出来,愣住了。

信纸的最后,大野说,所以我把我带在身边的翔君分给你一点,要收好噢。

那张照片,是少年时候的樱井翔,金灿灿的头发,笑的无比张扬,站在樱井身边的人抿着唇抬高了下巴,对着镜头的眼神冷淡却又带着些说不出的温柔。

黄毛少年的唇角高高地扬起,“智君和我一起拍张照啦!每次照片里都是我一个人!”

终究还是拗不过他,略显冷淡的那个少年也站在了镜头前,“快点拍。”

相机“咔嚓”一声,剪下了那个瞬间。

黄毛的少年在那之后把头发染回了黑色,取下了耳钉,重新走回了中规中矩的道路。

呐,智君。樱井有许多想要说的话,哽在了最关键的位置,最后全部咽了回去。

那张放置很久的空白信纸又一次被樱井拿了出来,信纸上的墨迹干涸成一团漆黑的色块,他拿起放在一旁的笔,匆匆地给这封信起了个头。

——智君,你真是太狡猾了。


半夜三点樱井起床冲了一杯热牛奶,屋外的路灯灯光透进玻璃窗,房间内明明暗暗交错在一起,杯子里的牛奶他喝了一半,静静地坐了一会又躺回床上。

他看到了一条小路,蜿蜿蜒蜒,通向了他所不知道的地方。

小说的主角要去什么地方,想要做些什么,想要得到些什么——或者说,樱井翔想要去什么地方,想要做些什么,想要得到些什么。

樱井想要得到很多,想要得到更多,他是个贪心的人。

然后大野对他说,我是个贪心的人吧。

他们都是贪心的人,想要得到更多,所以不得不分开,不得不留出能够让两个人冷静思考的空间和余地。

在那道光之后,樱井翔看到了樱井翔,看到了迷茫地看着自己的,另一个自己。

呐,智君。他闭上了眼。


日出时分樱井继续写那封信,实际上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也不知道能够往什么地址寄,他只是想写完那封信,也许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。

智君,你真是太狡猾了。他的目光落在了昨晚写的那句开头上,拿起笔,稍稍犹豫了几秒,再次下笔。

鱼缸里的鱼,只剩下两条了,说不定是饲料不对它们的口味,剩下的那两条每天都很安静,太安静了,我觉得可能也活不长了。阳台上那盆花我拿进屋了,最近下雨下的太厉害了,听说这种花特别金贵,水不能浇太多,但也不能不浇水,当初为什么要买盆这么麻烦的花啊?再过几天就是祭典了。

樱井靠在椅背上,笔还没放下,可已经词穷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。


“翔君,你知道潮汐现象么?”

“当然,不就是涨潮什么的么。”

大野却摇了摇头,“我问的是原因。”

“哎……那就是月球和地球,那个什么,引力作用,然后,”

“不是这个,”大野打断他的话,“那是地球在呼吸。”

“哈?”

“和月球离的太远,会想念,但如果离的太近,会紧张。”

樱井被他说懵了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“你猜啊。”把樱井给绕懵了的罪魁祸首却不明所以地笑了。


*

樱井去了天神祭,从他和大野在天神祭上奇迹般的相遇之后,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祭典了,也许是那次在祭典上发生了太多事,在那之后谁也没有提要一起去天神祭,就这样一直到两个人分开,经过了多年。

天神祭热闹依旧,卖面具的小摊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,却唯独没有狐狸面具,樱井盯着那小摊看了许久,在心里苦笑了起来。

再怎么想也不可能遇到吧,都过去这么多年了。樱井叹了口气。

烟花“咻——”地一声窜上夜空,在他头顶散开,随即手腕被人扣住,猛地被扯到了一边。

樱井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人,头顶上歪歪斜斜戴着一只狐狸面具,空着的那只手拿着一只苹果糖。

那个人问他,“吃苹果糖么?我刚买的。”

“你,”你怎么会在这里?

“我觉得说不定能遇到你啊。”大野总是能看穿他。

樱井说不出话来,只是看着他。

“我去了很多地方,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擅长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?”樱井终于咬出了两个音节。

“爱你。”


*

那道光之后的景象,“啪嗒”一下碎了个干净。

他看到了自己眼前的这个人。


-END-


16/04/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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